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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七回頭,疑惑道:“怎麽了?” (5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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常淙一楞,反應過來後破口大罵,“誰稀罕!你真當每個人都跟你一樣惡心?死斷袖,滾!”

結果就是,雙城真的滾了,他拍了拍屁股,大搖大擺的往外頭滾,留給常淙一個得意的後腦勺。

常淙氣得差點吐血,大力拍打著床板,怒道:“回來!你去哪兒?又想跑去跟葉禎一起睡?三七!你要死啊!快回來!我……我……我亂說的!你別去!”

聞言,雙城下巴昂的更高了,他輕哼一聲,背對著常淙,道:“是啊,你說的對,一點沒錯,說的對極了。我就是斷袖,我現在要去找葉禎,我要跟他睡在一起,脫光衣服睡在一起!”

頓了頓,他十分壞心眼的威脅道:“你等著吧,我這就跑去告發你!你就等著去死吧!”

常淙氣得更狠了,剛要下床去攔,一不小心牽扯到肩膀上的傷口,疼得倒抽口涼氣,他咬牙切齒,一字一頓道:“三、七!”

回應他的是“哐當”一聲,雙城將門摔得震天響。

出來後,雙城松了口氣,他心跳動的飛快,仿佛下一秒就要直接從嘴裏跳出來。方才,他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是認真的,真心誠意的。

他想了許久,總覺得自己現在做的每一件事都不對,很不對。

雙城擡頭往天上看了幾眼,見今晚沒有月亮,便想起了月黑風高夜,殺人放火時。

他忽然擡腿往前走了幾步,越走越快,幾乎是飛奔過去。他今夜心裏亂急了,總覺得自己現在是個徹頭徹尾的壞蛋,兩邊都得罪,兩邊都不討好。若是有朝一日做錯了選擇,一定會死的很難看。

恍惚間,雙城又想起了顧連,他總覺得顧連這個人很棘手,不能留在身邊。他又存了一份私心,想讓顧連離葉禎遠些,再遠些,一根頭發絲都不許玷汙葉禎的。葉禎只能是他的,別人碰一下都不行,連看都不許看!

如此,等到了門外時,雙城聽裏頭傳來對話聲,他不由頓了腳步,附耳聽了一陣,就聽屋內傳來葉禎和顧連的聲音。

顧連:“葉大人,說來慚愧,我方才來府時,正巧同那刺客打了個照面。這刺客身手了得,我手下的人劃了他一劍,竟然沒將他擒住!簡直可惡!”

葉禎:“既然他受了傷,必然跑不了多遠。我已經吩咐屬下,封閉城門,任何人都不許過往,必得將人揪出來不可!”

他頓了頓,又接著道:“既然那刺客被你瞧見了,你可見到他的樣貌?”

顧連:“我沒看太清,暫時不好斷言,但我覺得此事可能與我們這次奉旨巡查有關。以防萬一,葉大人也得加強人手才是,畢竟那位還藏在後面未曾露過面。”

雙城聽的一驚,心裏揣測,覺得顧連口裏所說的“那位”是暗指李殷,還未有下一步探聽,身後忽而就傳來了一股掌風。他一驚,身形一轉躲了過去,正巧同緋色打了個照面。

“什麽人!”

作者有話要說: 【瑟瑟發抖】恐怕是最寒酸的加更現場了~

那啥,罵街那段,我還沒碼過來,稍微晚一點就發上來,麽麽啾~

☆、罵街

雙城臉色驟變,卻聽屋內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,他心知外頭發生動靜,葉禎必會出來查看。

他幾乎沒有任何反應的機會,索性順勢往地上一躺,連滾了好幾圈,鬼哭狼嚎道:“來人啊!救命啊!大半夜的有人打我呀!哥!快來救救我!哥!”

葉禎剛打開房門,就見雙城整個人趴在地上打滾,哭天搶地怎麽都不願意起來。而緋色立在一旁,神色莫名,一見他出來,眸色一慌,剛要說什麽,餘光瞥見顧連也在。遂將到嘴的話吞了下去。只拱手行禮道:“屬下見過大人。”

顧連正站在葉禎身後,同他貼的很近,一見此番情形,話還未說,就先笑了起來。他偏頭同葉禎道:“葉大人,令弟真是與眾不同,大半夜的不睡覺,跑這兒來了。”

聞言,葉禎輕頜首算是回應,他目光灼灼,不偏不倚的落在雙城身上,須臾,他緩聲道:“雙城,你怎麽在這?”

雙城趴在地上,只覺得一陣頭疼。他為什麽趴在這裏,緋色心裏有數啊!可他觀緋色的神態,心知顧連在此,“家醜”不可以亂揚。

如此,雙城在地上又打了幾個滾,嚎道:“哥?緋色打我!他剛剛打我!哥!你要替我報仇啊!”

葉禎眉尖一蹙,瞥了一眼緋色,這才道:“哦?居然會有這種事?”

緋色立馬會意,走上前來單膝跪地請罪道:“對不起,大人!是屬下的錯。屬下方才過來匯報刺客行蹤,見二爺他要往書房去,屬下心想顧大人在此,定會同大人商量要事。所以上去想要攔一攔,哪知情急之下,手底下沒了分寸,這才……請大人降罪!”

雙城一聽,乖乖,緋色剛才明明瞧見他撅著屁股,趴書房門口偷聽。就這樣都不肯說實話,看來……顧連果然是外人。

他心裏一喜,哪有不順著話的道理?立馬哭的更大聲了,他趴地上拿拳頭輕輕捶地,嚎道:“哥!你都聽見了啊!我就是想找哥哥談談心!今晚府上來了刺客,我怕呀!我哪知道家裏會有外人在!我不知道啊!哥!”

這“外人”自然指的是顧連了。顧連眸色瞬間一沈,很快又笑了起來,他身形略窄,五官柔和,可偏生帶著一股子陰柔之色,說起話來慢條斯理,可卻針針見血。

“哦,是這樣啊。早些時候,本官聽聞葉二公子年少輕狂,很是英勇,跟一眾高門子弟打架,絲毫也不見懼色呢!怎麽這次回來,膽子小了許多?可是……發生了什麽事,是我們都不知道的?”

雙城心裏一個咯噔,他下意識的擡眼去瞧葉禎,卻見他單手背在身後,一語不發,神色淡淡的,也看不出來任何情緒。

他道:“真是太巧了,顧大人!我也聽過關於你的英雄事跡呢!”

顧連道:“哦?說來聽聽。”

如此,雙城哪有不說的道理,他火速從地上坐了起來,餘光瞥見葉禎沒動,遂往他邊上蹭了蹭。葉禎低頭瞥了他一眼,到底是伸出了手。

雙城那叫一個開心呀,興奮呀,如果再有條尾巴,恨不得翹天上去。他手底下暗暗使力,一把將葉禎從顧連的身旁拽了過來。葉禎便又瞥了他一眼。

顧連看在眼裏,十指不動聲色的攥在寬袖中。

就見雙城將半個身子都躲在葉禎後面,他掐著兩根手指輕輕捏揉著葉禎的衣角,探著腦袋同顧連道:“顧大人,咱們先說好了,是你自己要我說的。我這個比較實誠,你讓我說,那我就說咯?”

顧連臉皮微微一抖,微笑道:“但說無妨。”

如此,雙城清了清嗓子,開始滔滔不絕:“我從前在京城啊,就喜歡跟一些簪纓世族的子弟在一塊兒玩。他們各個家室顯赫,跟我這種在山溝溝裏長大的孩子不一樣啊。一個個俊的跟神仙下凡似的。我就問他們,長得這麽俊,有沒有哪家的小姐喜歡呀?他們就說,有呀有呀,那個大理寺少卿可喜歡咱們了,不過年不過節非親非故,非得拉著手驅寒問暖!”

“我就好奇呀,哪家的小姐居然這麽體貼,居然還能當大官!然後他們一解釋我才知道。原來顧大人您,就喜歡這樣。這叫什麽來著?我還真忘了,是叫斷袖吧?啊?”

聞言,顧連臉色再也繃不住了,他咬牙切齒,勉強放輕聲音道:“這些,我怎麽不知道?葉二公子可是搞錯了?還是當著本官和葉大人的面,在嘩眾取寵,胡編亂造?”

雙城一聽,立馬拍胸脯賭咒發誓,表示自己所說千真萬確。末了,他又補了一句,“顧大人,你可能還不知道。上到簪纓世族,下到平民百姓,就連京城街角王大爺的孫子,提到你的名字都害怕呀!那王大爺家的王二狗,天□□自己臉上抹泥。旁人就問他,你往臉上抹泥做什麽?他就哭哭啼啼的說:‘我怕大理寺少卿看上我了!我家九代單傳,就我一根獨苗苗。我不就長得好看嘛,這是我的錯嘛?’”

顧連狠狠一甩衣袖,“荒謬!簡直就是無稽之談!”

雙城聳肩,“你看,說了你又不高興。得了,算我沒說。你若不信,你回京找那些公子哥們問問呀,看他們理不理你?”

顧連氣得臉色發青,可偏生葉禎在此,又不能動葉雙城一根汗毛。如此,他好容易將怒火壓下去,偏頭同葉禎道:“葉大人,令弟牙尖嘴利,算是受教了。”

雙城一聽立馬不幹了,他兩手扒著葉禎的肩膀,探著頭替自己辯白,“哎?你這人怎麽這樣?說人壞話不知道在背後說?你居然當著面說?小人行徑!”

許是葉禎也聽不下去了,他擡手輕輕往雙城頭上一敲,緩聲道:“怎麽說話的?還不趕緊向顧大人賠禮?”

雙城最是會裝模作樣,他順勢往地上一躺,一連滾了好幾圈,哭天搶地道:“沒天理啦!現在實話都不讓人說啦!撒謊是金,誠實變糞土啦!”

顧連簡直就是有口難辯,他目光像釘子一樣,死死盯著雙城,突然道:“說來也很奇怪。大半夜的,葉二公子不睡覺,跑到這裏來偷聽。身上……怎麽還有血腥味?”

聞言,雙城嚇了一大跳,他先前幫常淙處理傷口,事後竟然忘記換身衣裳了。反應只在一瞬間,他突然蹦起來,掐腰罵道:“怎麽啦?男歡女愛的事情,你也要管?”

☆、癡纏

如果能多給雙城一些思考時間,他絕對不敢當著葉禎的面這麽說。他艱難萬狀的吞了口水,忍不住用眼角的餘光偷偷去瞟葉禎。

果不其然,葉禎當真是不高興了。他原先還束手站在一旁,旁觀雙城如何明裏暗裏嘲諷挖苦顧連。此刻,他眉尖微蹙,薄唇緊緊抿成一條弧線,目光瞥向雙城時,誠如三九寒冬往頭頂潑的一盆冷水。

雙城牙齒開始輕輕打顫,兩只爪子都沒地放了,卻聽顧連輕輕一笑,道:“葉二公子好雅興啊,前頭來了刺客,二公子還不忘同女子調情。這樣看來,傳聞果真不是空穴來風。”

他這話帶了七分嘲諷,三分鄙夷,十足十的惡意,絲毫不加掩飾。若換了平日,雙城必得教教顧連怎麽做人。可眼下不行,葉禎還在。

許久,葉禎才道:“天色已晚,顧大人還是先請回吧,有什麽事,明日再進行商討。”

顧連心知葉禎這是在送客了,遂順著臺階下,對著葉禎拱了拱手,微笑道:“如此,下官就告退了。”

雙城見顧連同緋色都走了,這才深吸口氣,大著膽子去扯葉禎的衣袖,“哥,我……我……”

他突然說不出話來,千言萬語都藏在肚子裏頭怎麽都開不了口。

如此,葉禎只好先開口,他目光停留在雙城的臉上,唇輕啟吐出一句,“你什麽都不必再說,現在,立刻滾回房間面壁反省。”

雙城震驚了,他原先以為,縱是葉禎不嚴加逼問,起碼也會追問幾句。哪知,他居然什麽都不問,直接讓他滾?

往哪滾?房間嗎?那好吧,這就滾。

待葉禎回了房間時,早已經燈火闌珊,燭臺上的紅蠟不知何時融下了數層軟泥。桌案上的檀香爐陣陣沁香,淡青色的煙霧環環繚繞。葉禎輕輕將門掩上,這才緩步走進裏屋。

他突然眸色一緊,卻見床簾後頭倒映著一團黑影。離得近了,這才瞧見是雙城。

葉禎抿唇,他記得自己是讓雙城滾回房間面壁的。

卻見,雙城此刻正盤著腿坐在床上,背對著人,將額頭抵在墻面上,兩只手安安分分的搭在膝間。以葉禎的角度只能瞧見雙城略為瘦削的背影。

葉禎不免皺了眉,幾步走上前去,微微俯身,卻見雙城早已經酣然入夢,睫毛微微一顫,嘴角還掛著一滴晶瑩剔透的不明液體。

他臉上情緒難明,心想:就是這樣一個滿口謊話的少年,喊了他將近二十年的哥哥。而他亦將雙城當成世間唯一的親人。只是老天似乎同他們開了個天大的玩笑,哥哥不是真哥哥,弟弟也不是真弟弟。但他們卻在一起生活了那麽多年。

暗夜裏不知是誰長嘆口氣,葉禎束手站在床邊,就著月色細細的盯著雙城的眉眼,一時感概萬千,忍不住想伸手摸一摸他的臉,卻不料他呢喃一聲,醒了過來。

雙城睡眼朦朧,伸手揉了揉眼睛,恍惚間見葉禎在床上站著,一時也沒清醒,迷迷糊糊的喊了一聲,“哥?”

葉禎淡淡應了,卻見雙城動了動腿,似乎坐的腿麻了,一陣齜牙咧嘴。他漸漸清醒過來,見葉禎來了,這才後知後覺,連滾帶爬的往床裏頭拱,還拖著被子往身上一裹,嚷嚷,“啊,哥,你怎的過來了?我告訴你,你不能冤枉我,我真的老老實實的面壁來著!”

葉禎眉梢一揚,一手輕指床榻,“所以,你就面壁到我的床上來了?”他餘光一掃,卻見雙城連鞋子都沒脫,不由皺起了眉頭。

雙城一噎,立馬又反駁道,“那你那麽長時間不過來,我困!你……你讓我滾,我哪知道往哪裏滾!我還以為哥哥是讓我往你床上滾!我這不就滾過來了!”

他語氣越來越弱,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,到了最後幾乎聽不真切了。還悄悄翻了翻身,將被子裹的更緊了。

葉禎將一切盡收眼底,想起今夜雙城所說的“男歡女愛”,忍不住眉尖狠狠一皺。

雙城只覺得周身氣壓越來越低,礙於葉禎素日給他的威壓,一時又低下頭去,抿緊了唇角,不知道說些什麽才好。

半晌兒,葉禎才道:“滾下來。”

雙城立馬不幹了,常淙此時此刻就睡他那屋呢,這要是被葉禎趕出房門了,難不成讓他睡院子裏?

怎可能!

他又抽了抽鼻子,“哥,我錯啦,我又給哥惹麻煩了,以後都不會啦!可是,我今晚就想跟你睡,你要是趕我出去,我以後都不回來了!”

葉禎聽著好笑,面上卻半分都不顯露,伸手要去拽雙城的胳膊。雙城連忙兩腿夾緊了被子,團在被子裏,扯著嗓子開始幹嚎,越嚎聲音越大,外頭漸漸亮起了燈火。

伸手捏了捏眉心,葉禎按住心頭的火氣,忽然伸手將被子一掀,低聲斥道,“不許哭!再哭滾墻角哭去!”

於是,雙城哭天搶地的要下床去找墻角,一不小心踩著了褲腳,整個人就撲在了葉禎身上。

雙城腦袋埋在葉禎懷裏,整張臉唰的一下就紅了,他胸口撲通撲通的亂跳,像只小鹿在裏頭橫沖直撞,他捏了捏葉禎的衣角,小聲試探,“哥?你沒事吧?”

葉禎一貫清冷的聲音緩緩從頭頂傳來,“還好。”

如此,雙城松了口氣,他笑嘻嘻的脫了衣裳,往床裏挪,邊挪邊道:“睡覺,睡覺!困死了!”

他如此這般說,裹著被子就睡下了。

葉禎興許沒料到雙城臉皮這麽厚,也知現在天色不早了,也不好再將院子裏的下人折騰起來,所以合衣而眠。

月亮漸漸爬上梢頭,葉禎向來睡眠極淺,稍有動靜便醒了,他因覺得身上有什麽東西壓著,喘氣都喘不勻,遂低下頭,卻見雙城不知什麽時候轉過身來,非但如此睡相極其不雅,一只手搭在他胸膛上,一條腿還壓在他腰間。

葉禎眉心跳了跳,伸手輕輕將他推開,哪知雙城才被推開,立馬又湊了過來,如此來來回回三四回,葉禎終是被雙城鍥而不舍的勁頭給打敗。

他想,就雙城這個樣子,日後還是藏在府上的好,省得在外邊禍害人。

可轉念又想起了李殷,葉禎一時睡意全無,因此事關系到雙城的性命安危,半點不能馬虎。他到是不懼權勢,只怕日後無力扭轉乾坤。

………………

☆、再度回京

第二日一早,雙城悠悠的起來了,他晃晃腦袋,好半晌兒才想起來自己這是在哪兒。猛一拍腦袋,悉悉索索的摸了衣服穿,見院裏沒有下人在,這才貓著腰,逃命般的跑回了院子。

一路上雙城都在腹誹,覺得自己也忒大驚小怪了些,不就是睡在一張床上,兩個大男人怕什麽。可他又覺得有點什麽,心裏一陣興奮,哼著小曲溜達回了院子,卻見常淙環抱著胳膊,斜靠在門檻上,似笑非笑的看他。

雙城同常淙打了聲招呼,又唇角微翹的往屋裏進,常淙伸手一推他肩膀,將他推了出去。

“你做什麽?大清早的想討打啊?”

雙城道,忽而又想起常淙身上還有傷,一時又接口一句,“嗯,等你傷好了,再教教你做人。”

常淙冷哼一聲,“昨晚去哪兒了?在葉禎那處?你到是好本事,才幾天就同葉禎如此親近,你到是不怕日後王爺找你麻煩。”

雙城將下巴一昂,“嗯,怎的,你有意見?”

常淙嗤笑一聲,見雙城扭身坐在石凳子上喝茶,遂走了過去,一屁股坐在他身側,道,“三七,你這個混蛋,你昨天拋下重傷的我,跑去跟葉禎你儂我儂。你等著吧,待我何時回王府,必得告上一狀!”

雙城也不生氣,橫豎同常淙互相傷害的次數多了,這些話簡直毫無威脅力。他瞇著眼睛,喝了兩口茶,才知道是隔夜的冷茶。遂將茶杯放了下來,同常淙道:“話說回來,師父他老人家有沒有對付顧連的想法?”

常淙身子微微往後靠了靠,警惕道:“你問這個做什麽?”

雙城道:“我又見著顧連了,他是大理寺少卿,那想必就是太子殿下身邊的人,同師父是敵對。我就想啊,師父什麽時候要拿顧連開刀,我想第一個上,我瞧他不爽許久了!”

林棠微微一楞,隨即嘲諷道:“你這麽貪生怕死,居然還想著第一個上?怎麽,顧連同葉禎親近,就這麽讓你不高興?”

雙城搖了搖頭,“那到不是,我只是想早點幫師父完成任務,想早點出葉府。”

聞言,常淙默不作聲,須臾,他起身擡手拍了拍雙城的肩膀,低聲道:“放心吧,應該不會太久了。”

…………

誠如葉禎所說,又過了幾日,一行人終於又回了京城去。

這次從靖安省又傳來一道命令,除去聶尚書。

對於這個聶尚書,雙城還是很有印象的,畢竟聶尚書有一個獨子,曾經同真正的葉雙城很不對盤,後來被長公主府上的大公子所害。

葉禎甫一入京,自然又得去內閣述職,如此便沒人看著雙城了。雙城起先謹慎了幾日,縮著頭在自己的院子裏很是老實,後來見葉禎早出晚歸,也便漸漸放大了膽子,同常淙將京城周遭的景致看了個遍,又泛舟游湖。

如此玩樂了幾日,常淙終於忍不住開口了,他如今戴著一張□□,也不知道打哪兒弄來的。戴上之後立馬換了一個人似的,唇紅齒白,面容十分清秀。

常淙解釋道:“既然回京,我肯定得尋個新身份,好繼續潛伏在你身邊。”

雙城不可置否,斜眼瞥他一眼。

常淙道:“三七,你到底打算如何除掉聶尚書?你若當真沒有辦法,就直接交給我,否則王爺怪罪下來,你我都逃不了幹系!”

雙城正歪在船艙裏頭,手邊兩壺小酒喝著,聞言微微一笑,“你急什麽,這事不得從長計議?交給你,你肯定又是夜闖人家的府邸,到時候被人砍的滿屋頂逃竄,我可不給你收屍。”

常淙嗤笑一聲,也不答話,雙城便問他,“你可知聶尚書平日可做過什麽惡事?比如燒殺擄掠,強占民女之類的?總得有些把柄握咱們手中,才好下手啊!”

常淙搖頭,忽又想起什麽似的,正色道,“要說聶尚書有什麽把柄,我到知道一個。我問你,你可認得當今太子?”

雙城白了常淙一眼,常淙這才想起,如今的“葉雙城”早已經失去記憶,如此他便解釋道,“這個聶尚書同當今太子有過恩怨,這話說來也話長。”

“那你就長話短說,我聽著呢。”

如此,常淙便真的長話短說了。

當今的太子乃是當今皇後膝下養子,並非親生,皇後生性軟弱,同當今聖上是少時夫妻,也有幾分情分在。皇後雖貴為後宮之主,可真要論起聖寵,遠不如五皇子生母莞貴妃。

因太子地位尊貴,又是東宮之主,一言一行有數百雙眼睛盯著,絲毫不得大意。歷來東宮都是眾矢之的,太子才智並不出眾,又不得聖上所喜,可又不能隨意廢黜。這時聶尚書就做出頭鳥了,他向來擁護莞貴妃,自然希望五皇子上位,便上奏折說是太子殿下庸碌無能,不能給其他皇子做個表率,實在不適合做儲君。

聖上到沒說什麽,只道太子不可隨意廢黜。可太子和聶尚書這梁子算是結下了。前段時間,泔洲發洪澇災害,數萬百姓流離失所,死傷慘重,朝廷震怒,便派了聶尚書前去安撫民情,治理洪澇,整頓州縣。

可這個聶尚書素來愛拿著俸祿不幹實事,暗地裏私通下面的官員,將鎮災用的物資以次充好,從中牟取暴利,又挪用了大量官銀,填充自家的小金庫。對那些流離失所,性命交關的百姓視而不見,更是用暴力鎮壓。

話到此處,雙城有話要問,“既然如此,那上頭能不知道?就沒點表示?這麽多朝中大臣,都是吃閑飯的?”

常淙嗤笑一聲,手指頭輕點了身前的桌面,笑道,“官官相護能有什麽辦法?若沒有確鑿證據,誰敢去得罪尚書大人?且不說他身後還有莞貴妃和五皇子,尋常人誰敢去招惹?”

雙城皺眉,他心道李殷就敢去招惹。這就不僅僅是招惹了,還要將人往死裏坑。

☆、引誘

篆花的銅樽裏微微滾沸,裏頭正溫著一壺素酒,絲絲酒香緩緩升起,熏的雙城臉頰微紅。他又換了個姿勢,一條腿支起,一條腿隨意的伸著,單手執起酒樽輕呷,只覺唇齒留香。

雙城多喝了幾杯酒,便覺有些頭暈。此刻又犯了懶,微微瞇著眼睛,懶懶的打了個哈欠。

“三七,這個聶尚書老謀深算,精於城府,輕易不肯信人。”

雙城隨口道:“縱是銅墻鐵壁,還有腐銹的那一日。這壞事做多了,哪有不見鬼的道理?”

常淙笑道:“這回被你猜著了,還真有這麽一個人得他重用。”

雙城提了精神,“誰?”

常淙壓低聲音,“他的遠房表親姓趙,在尚書府上做管家,平日裏打點尚書府。更要緊的是,這人平日久待尚書府,哪回聶尚書要幹缺德事,必有他的份!”

如此說,雙城便覺出了幾分意思,他脫口而出,“所以說,我們只要控制了這位趙管家,就能拿下尚書府?”

常淙點頭笑道,“不錯。許是這位趙管家也覺得像聶堰那樣的人,早晚有一天會六親不認,因此這位趙管家給自己留了一手,將這些年來,聶堰貪汙的所有款項一一記錄下來,以防萬一。”

雙城嘴角抽了抽,幾乎不用想就知道常淙又是通過王府的情報網得來的消息,他又暗暗腹誹,覺得李殷這個人,實在太可怕了,誰要是得罪了他,大約就離死期不遠了。

還好,李殷沒對他動刀。

話已至此,雙城便懂了常淙的意思,聶尚書身居高位多年,輕易動不了他。只能從那位趙管家身上入手。可是……要如何入手?

雙城覺得有些頭痛,心想直接把人抓來嚴刑逼供吧,到時再鬧的滿城風雨,聶尚書沒除掉,再把自己也搭裏頭了,實在不合算。

空想也無用,雙城隨手捏了顆葡萄丟嘴裏大嚼,因聽船艙外頭有吵鬧聲傳來,遂皺了眉,正欲出聲詢問,卻見一男一女掀開掛在船頂上的席子,進了船艙。

雙城早些時候便熟悉了京城的人,如此,他見來人是五皇子李澤佑和清樂郡主李思吟,面色微微一頓,正欲起身行禮,卻見李思吟猛的沖了過來,幾步撲在他懷裏了。

“葉雙城!你個沒有良心的人!你一聲不響的離開了京城,如今又一聲不響的回來了,你當京城是你家啊,想來就來,想走就走!”

雙城險些被李思吟撞的喘不上來氣,餘光卻見常淙不知何時已經站了起來,垂著頭立在了一旁,半點沒有要插手的意思。雙城兩手伸著都不知道放哪兒。

李思吟坐在葉雙城懷裏,兩只手掐著他脖子使勁搖,“白眼狼!掐死你算了!”

雙城覺得自己真是跟瑜親王府有仇,縱是不死在李殷手裏頭,也得死在李思吟手裏頭了。可讓人頭疼的是,若正經點算,清樂郡主李思吟也算是他半個主子了。

所以雙城無論出於何種理由都不能對李思吟動手。他遂有氣無力的求饒,“哎,小郡主饒命啊,你再掐下去,我魂就該歸西了啊!”

聞言,李澤佑眉頭一皺,伸手阻攔道,“好了,思吟,好不容易見著人了,你不是還有話要同他說麽?”

李思吟立馬嗓道,“誰有話要同他說?掐死算了!活著真丟人現眼!”

她話是這麽說,手卻松開了,如此雙城這才松了口氣,因覺得李思吟還在他身上掛著著實不雅觀,一時只得出聲提醒。

還未等雙城出聲,李澤佑顯然更有眼色,他幾步上前,單手將李思吟提了起來,低聲斥道,“思吟,不許胡鬧。你可是個女兒家,要懂得矜持。”

雙城想應和一句,李思吟立馬一記眼神掃來,他只好砸吧砸吧嘴,從地上爬起來,這才笑道,“你們是……特地來找我的?”

李思吟冷哼一聲,卻聽李澤佑道,“前段時間因著華旭同聶庭風一事,鬧的滿城風雨,你雖是無辜的,可我皇姑姑素來不講理,難免會遷怒於你。”

他頓了頓,又捂住嘴角輕咳一聲,接著道:“我聽聞,你在外頭受了傷,摔到了頭。你……現在可還好些?”

雙城還未來的及回話,耳邊立馬傳來了李思吟的尖叫,

“呵,為了個青樓女子大打出手,縱是死在外面也是活該!”她又滿臉怒容,手指著雙城道,“葉雙城!你簡直……簡直太過分了!我原先還以為你同旁人不一樣!哪知你居然……居然也同那些個公子哥一樣,本郡主真是看錯你了!”

聞言,雙城嘴角抽搐,他是想同李思吟談一談什麽叫做,“唯大英雄能本事,真名士始風流。”可又轉念想起李殷,一時又趕緊作罷,面上只道,“你們特地出來找我,莫不是要罵我一頓吧?過去的事都過去了,還總提它作甚?”

李澤佑:“你到是心寬,天塌下來也不著急。”

李思吟也發言一句,“臭不要臉!”

雙城嘆口氣,滿臉愁容道,“我也不是毫發無損啊,為什麽大家都要遷怒於我?我被家兄趕出家門了,一路風餐露宿,食不果腹,別提有多心酸了。”

話到此處,雙城又長長的嘆了口氣,似乎回想起來真有那麽一出心酸血淚史。

然而李思吟真的信了,她輕咬了咬唇,小聲道,“好了,那我不提這事了。橫豎是他們自己做的苦果,跟你沒關系。我不會因為皇姑姑的事,就平白無故對付你的!”

雙城點頭,臉上露出幾分感激之色,他道,“小郡主果真明事理,心胸就像無垠的沙漠,日後誰娶了郡主當真是祖上修了十八輩的福氣!”

李思吟臉騰的一下就紅了,連忙偏過身去,輕跺了跺腳,嬌嗔道,“葉雙城,你說什麽呢?本郡主才不要嫁人!”

李澤佑眼裏閃了點莫名的情緒,忽而轉過臉來對著雙城道,“算了,許久不見,一起喝酒吧。”

雙城略拱了拱手,笑瞇瞇道:“殿下相邀,自當奉陪!”

臨近旁晚,宮裏頭的侍衛前來請李澤佑和李思吟回宮。如此雙城站在船頭,目送著他們離去,轉頭也準備走了。卻見遠遠的,有一位小姐從橋的那頭走了過來,一身嫩黃色的衣裙,長發僅用一根白玉發簪挽起,一張鵝蛋臉,白皙嬌艷,雖不絕色傾城,可卻獨有江南水鄉的氣韻,說不出的小家碧玉。

此時一陣微風吹過,那位小姐輕輕擡手半遮著臉,卻將手裏頭的一方手帕飛了出去,還未有何反應,就被身後的丫鬟挽住了手臂,“小姐,天色不早了,再不回去,老爺可要罵人了。”

雙城站在船頭,從橋下而過,正巧將那帕子接住了。手指輕輕摩挲著帕子,一股子清香幽幽襲來,他忍不住微微一笑,卻見常淙不知什麽時候走了過來,臉上露出一抹莫名的笑意。

常淙手指著方才那位小姐的背影,笑道,“果真好緣分!三七,你看,這就是尚書府趙管家的妹妹!”

雙城立馬警惕道:“你什麽意思?”

常淙道:“沒什麽意思,我只是想原先的‘葉雙城’極愛同年輕貌美的小姐不清不楚。如果由你去勾引趙家小姐,那鐵定事半功倍。”

雙城想都不想,直接拒絕道:“不行!我堂堂男子漢大丈夫,怎麽可以去欺騙姑娘家的感情?縱是那趙管家做了傷天害理的事,同他妹妹有何關系?常淙,你也不許去!”

常淙立馬肅然道:“怎麽可能是欺騙?你不想一想,那聶尚書貪吞官銀,他府上那個管家占了一半的功勞。趙姑娘無辜,難道那些死去的老百姓就不無辜?三七,你要搞清楚你自己是在替誰賣命!王爺的命令你也敢違抗,你不想活了嗎?”

許久,雙城才低聲道:“我一直都心知自己在替誰賣命。可是,有些事情我不能做,我怕……”

常淙步步緊逼,厲聲質問:“你怕什麽?你是個暗衛,你難道還會怕殺人?你分明就是怕事情如果敗漏,葉禎到時候會怪你!”

他又喘了口氣,繼續道:“三七,你不要傻了。你忘記葉禎吧,他不是你該喜歡的人。你若真喜歡男子……那……那我……我也……”

雙城道:“我喜歡誰,不喜歡誰,跟任何人都沒有關系!如果師父他真要殺我,那他便殺好了!”

常淙氣極,額頭的青筋暴起,硬是再吐不出一個字。許久,他才狠狠一甩衣袖,道:“那如果我說,王爺吩咐,聶尚書和葉禎二人,必要除掉一個,你怎麽選?要葉禎死,還是要聶尚書死!你自己說!”

雙城心頭一震,許久都沒緩過來神。他目光又悠悠的望向西邊落日,只見那澄明的一輪漸漸同水面相接,再也分不清彼此了。

只是遠遠一襲青衫立在橋中央,風姿清冷,青衣玉立。纖塵不染的氣度,到同這個喧鬧熙攘的大街格格不入。

常淙循著目光望去,偏頭嘲諷一笑,“呦,二爺,你哥出來尋你了。”

雙城二話不說,伸手一推。常淙沒防備,整個人就跌進了河裏,水花濺到了雙城的衣擺,打濕了一小片。他搖了搖腰間的玉墜子,笑瞇瞇道:“你嘴巴太賤,下去好好洗洗。”

常淙氣得兩手直拍水面,咬牙切齒道:“三、七!”

待船靠了岸,雙城擡腿上了橋去,卻見葉禎身側侯著數位隨從。雙城根本不在意旁人,只上前伸手輕輕一拽葉禎的衣角,擡臉笑呵呵道,“哥!你是出來尋我的麽?”

葉禎淡淡一笑,語氣溫和,“你說呢?”

雙城不滿意這個答案,遂又問了一句,語氣有些急了,“我就是因為不知道,所以才要問一問!”

這下葉禎臉上起了波瀾,忽然曲指不輕不重的在雙城額頭上一敲,“若不知道,就自己好好想。”

雙城惱了,抱著葉禎的胳膊怎麽都不願意撒手,非要問出個答案不可。

許久,葉禎無奈的點了點頭,“是,可以了麽?二爺,回家吧?”

☆、掩耳盜鈴

如此,雙城也沒話好說,遂腆著臉跟葉禎回了府上。一路上雙城都靜默不言,心裏暗暗想著如何除掉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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